窦唯到底是怎么成仙儿的?

 足球吧   2020-07-18 08:00   116 人阅读  0 条评论

“对每个人而言,

真正的职责只有一个:找到自我。

然后在心中坚守其一生,

全心全意,永不停息。”

——作家·赫尔曼·黑塞

「逝于1962年8月9日」

代表作品:《荒原狼》

……

01.

窦唯成仙儿的历史,最早要追溯到上世纪。

1988年,19岁的小窦还在北京轻音乐团。出去走穴,跟在蒋大为老师屁股后面垫场。大为老师唱完《牡丹之歌》,他就上去唱邓丽君、齐秦。偶尔来段霹雳舞,秀段英文高腔。一场下来,30块钱到手,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。

突然有一天,一个叫郭传林的人来石景山看他演出。演出结束不久,郭传林就跑到窦唯家给他做思想工作,说咱们这边刚组了个乐队,叫“黑豹”,眼下缺一个主唱,我看你合适,但你要想清楚,来了,我们不见得能立马接到演出,另外你得辞职,全心全意跟着咱们干。

轻音乐团的领导听说此事,赶紧找窦唯,说你这么好的条件,人又年轻,可别跟着那帮社会流氓瞎混,耽误了锦绣前程。

结果窦唯还是离开了乐团,选择加入“黑豹”。

正是这个决定,改变了小窦接下来的人生轨迹。很快,他就遇到那个叫王菲的姑娘。

当然,就算“黑豹”不上门,窦唯也会离开乐团。那时有太多像他一样富有音乐才华的青年辞去公职,投身摇滚事业。早在1987年,小窦在滚圈儿就有了名气。那一年,崔教父和“派”乐队在北京化工学院搞演出,一帮老炮表演结束,窦唯跳上台,唱了首威猛。嗓音高亢,台风也很炸。当场就给老炮们看傻了。

都在问:

“这小子哪儿冒出来的?怎么这么野?”

话说当初窦唯翻唱威猛,堪称一绝。听过的人,无一不佩服得五体投地。这一切,得益于他的基因。他父亲窦绍儒,是位管乐手,母亲嗓子也很靓。窦唯打小跟父亲学吹笛子,对气息、节奏尤其敏感,无论什么曲子,上手极快。但也不知怎么搞的,中学毕业后,他考了个精神病看护的职高。主要学习内容,是研究安抚精神病人的音乐,教精神病人唱歌。

要不是威猛来华演出,窦唯搞不好就跑去当精神病看护,成为一个医学家了。

那是1985年,威猛乐队来我国搞文化交流。为了卖票,主办方还让成方圆翻唱了他们的歌,录成磁带卖,打个提前亮。演唱会开售,票价翻了几倍。演出当晚,狂躁的贝斯和鼓喧叫起来,声浪阵阵,在场的中国观众都看傻了,被激烈的旋律摇到不敢动弹。

坐在观众席里的窦唯,也被震得不轻。

演出结束,他就迷了一阵威猛,开始自学打鼓、听各种摇滚磁带。那种狂躁、高亢、如嘶吼般的音乐,更能释放内心激情。

第二年,窦唯觉得看护没意思,自考北京轻音乐团。闲暇之余,四处给人串场。当时他手边老带着威猛的伴奏带,每到一处,一嗓子上去,听众立马就跪。那表现力,全北京也找不出几个来。就也是那一年,崔健在工体吼出《一无所有》,摇滚时代的大幕缓缓拉开。无数的摇滚青年,开始写歌,想和崔健一样呐喊;无数的摇滚乐队,从地下蹿了出来。

可以说,迟早会有一支,找窦唯做主唱。

只是命运,偏偏选中了黑豹。

02.

“黑豹”的前身,是“沙棘电声乐团”。

组织乐团的人,是江湖人称“四哥”的郭传林。

早年吉他传入京城,郭传林正在北京郊区插队。也爱弹,可弹得不好。偶然得到一本杂志,上面介绍经纪人制度。郭传林心想,这个我能干啊。回城后,听说北京大兴的“沙棘集团”想成立文工团,他就四处找人、组乐队。

一番打听下来,找到了丁武、李彤和王文杰。

这三人和老郭一样,摸到吉他后,顿时疯魔。丁武原本是美术老师,教职不要了,跑去组建“不倒翁”。可惜乐队别说演出,连个排练场都没有,只能匆匆散伙。李彤买不起吉他,拿搓衣板钻眼儿,绷上弦子弹。王文杰明明有份清闲工作,也不干了,非要弹贝斯。郭四将三人撺到一起,在“沙棘”旗下翻唱外文歌。结果《一无所有》出来,把丁武震醒了。

丁武觉得,不能再翻唱别人的东西了,应该向崔教父学习,表达我们自己的狂躁。随即离队,去玩重金属,组建了“唐朝”。主唱丁武这一走,郭传林他们意识到:摇滚洪流汹涌而至,咱们也得摇起来。

可乐器是“沙棘集团”买的,老板掏钱让你们排练、演出,为的是招揽生意,不是为中国摇滚做贡献。拿人家手短,吃人家嘴软。憋了大半年,几个人实在憋不住了。气呼呼地砸了旧吉他,决定脱离沙棘,成立一支名叫“黑豹”的新乐队。黑豹是稀有动物,哥儿几个希望自己能和黑豹一样,少见、独特、带劲儿。

找新主唱的任务,就落在了郭传林身上。

石景山一遇,19岁的小窦,成了不二人选。无论是华丽的唱腔,还是张扬的台风,小窦都不输丁武。为了壮大队伍,成为圈儿内一流乐队,郭传林又找到鼓手赵明义。紧接着,“黑豹”又迎来了一个重要的键盘手。

这个人,就是王菲的时任男友,栾树。

1989年,还没成为天后的王菲,靠《仍是旧句子》拿下亚太金筝流行曲大赛铜奖,被著名经纪人陈健添相中,签约其公司。随后,王菲把艺名改为王靖雯,出了同名专辑,拿到“叱咤乐坛流行榜”女歌手铜奖。

只是初到香港,个性独特的王菲过得很不痛快,于是常回内地,混在男友圈子里。栾树加入“黑豹”后,王菲常跟乐队在东直门一带转悠,并因此认识窦唯。小窦当时的注意力,还在女友姜昕身上,对王菲没什么想法。

主唱、鼓手和键盘三人的加入,让“黑豹”羽翼渐丰。只是郭传林没想到,王菲的偶然出场,会在一夜之间改变乐队的命运,让“黑豹”再次失去一个天才主唱。

不过有一说一,“黑豹”应该先感谢王菲。

要不是王菲,他们根本不会扬名香港。

03.

《一无所有》之后,崔教父没捞到公演。1990年,为让人民拥抱摇滚,借着为“亚运会筹资”之名,他申请了全国巡演。

这时,北京其他几支乐队闻风而动,也联合起来,要搞一场“90现代音乐会”。

“黑豹”听说了消息,主动要求加入。由于音乐会要求唱原创歌曲,乐队还连夜写了几首歌。当时“黑豹”的乐器最好,“唐朝”“1989”还问他们借了设备。没想到,策划人觉得“黑豹”作品稍逊,把他们排除在外了。演出当晚,无数青年山呼海啸,狂躁舞动。“黑豹”这群人,却只能坐在台下,看着别人用自己的乐器引吭高歌。演到一半,“黑豹”气得不行,扭头走了。

“90现代音乐会”,算是中国摇滚乐队的第一次正式群体亮相。没能出场的“黑豹”心里因此憋了口气。大家在西直门外吃了顿饭,发誓说一定要写出牛逼的作品,好好震震这帮人。

很快,机会来了。

年底,深圳又有一场演出。“黑豹”带着新作品,顺利出现在舞台上。事先得知此事的王菲,特邀经纪人陈健添到场。陈健添之前挖掘过Beyond,看完演出后,立马请“黑豹”吃饭,并递上了一纸合约。

估计圈里人都没想到,他们觉得“黑豹”作品流行味儿太重,这恰恰成了“黑豹”的优势,并让它迅速商业化。拿到合同后,乐队奔赴香港,一人拿到一台呼机,领着数千元的港币开始录音。窦唯的才华,这时起到了作用。

李彤写完《无地自容》的曲子后,一时填不出词。觉得既然窦唯唱,那还是由他来写合适。进棚之前,窦唯刷刷就把词填好了。而由他一手包办的《Don’t Break My Heart》更是带着“黑豹”打榜数周。在香港,乐队从第30名蹿升至首位。专辑《黑豹》被列入全港十佳唱片,并一举摘得“过江龙奖”。

彼时,年仅21岁的窦唯用他略带金属感的嗓音,淋漓尽致地表达了“黑豹”作品里的孤独、无奈和愤怒。爱情的失落、文明的迷惘、内心的躁动,无一不被细致刻画。最终,专辑《黑豹》在内地卖破150万张,创造华语摇滚迄今为止的销量记录。1991年,唱片还没正式发行,内地就盗版泛滥。不少人还以为窦唯是个港星。一时间,光芒都罩在“黑豹”身上。

也就在这时,裂隙出现了。

说不上是谁先主动的,也不知是从何开始的。坊间常说的段子里,窦唯和王菲半夜去买夜宵,之后就再没回来。而那之前,王菲已经和栾树关系近到去他家包饺子了。没想到年少时的窦唯魅力太盛,拉扯出一段感情漩涡。

1991年,“黑豹”在海南演出。窦唯半夜经常去楼下接电话,一打两个小时。起初郭传林还没在意,越想越不对劲,便对窦唯说:

“哥儿几个相聚不容易,别把乐队拆散了。”

那时,窦唯的女友姜昕也已退学,混入圈子,迷窦唯迷得无法自拔。按圈内的说法,姜昕算是一枚“尖儿果”,属于最靓的那一款。依窦唯内敛的个性,主动勾搭天后的可能性不大。但在那个年纪,他又没办法理清三者间的纠缠。也许是与王菲的关系改变后,自己脸上也挂不住。一次南方演出,窦唯突然剪短了长发,告诉乐队成员:“演完这一场,我就退出。”

窦唯说到做到。

1992年,“黑豹”红遍内地。郭四去央视接受主持人李咏的采访,关于窦唯的去向,郭传林说,黑豹是一个整体,不会因为某个人离开而发生根本变化,窦唯是因为自己的音乐理念而选择出走的,我们衷心祝福他。

然而,多年以后,鼓手赵明义接受鲁豫采访。鲁豫问及离队一事,是不是和三人的情感风波有关。赵明义无奈地一笑:

“我们只能说是。”

04.

窦唯离队时,郭传林曾对他说:“我们的歌,你以后能不能别唱了?你也知道,你要是再唱,我们这边准完蛋。”当时窦唯给了郭四一个口头承诺。那之后,窦唯就再没唱过“黑豹”时期的作品,靠它赚一分钱。

要真算账的话,这是一笔不小的损失。尤其是1993年前后,正是“黑豹”声名最盛的日子,香港的奖拿了,唱片突破百万张。他们去云南演出,满大街都在放那首《无地自容》。1993年,“黑豹”已经住进了五星级酒店,有一个专属排练房。随着巡演全国“穿刺行动”的发起,乐队所到之处,受到歌迷们疯狂欢迎。好几次演出,赵明义的衣服都被扯得稀烂。

而这一切荣光,窦唯都没在意。

那之后,“黑豹”的主唱,由栾树代替。巡演路上,不知原委的歌迷,还以为栾树就是磁带里的那个人。只不过对普通听众而言,他们无法辨听出二者嗓音间的细微差距。

而就在“黑豹”一路迎接群众欢呼时,窦唯又回到了他的小房间里,开始准备新的音乐。那两年,听完更多西方摇滚的实验作品后,窦唯的音乐追求,已经不再是写什么街道流行歌了。在这件事上,他又得感谢王菲。

在自传体小说《长发飞扬的日子》里,窦唯曾收到香港寄来的一大箱CD。那些CD,在内地都买不到。其中有许多外国优秀乐队最新的作品。通过这些CD,窦唯得到了大量灵感和启发。并且告诉过姜昕,这些作品,才是自己想要的。没多久,他就组建了“做梦”。

而寄CD的人,就是身在香港的王菲。

当然还不止CD,她还给窦唯寄过一顶毛线帽,并在信里动情地问:

“你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小王?”

那时,王菲已和栾树分手,开始向窦唯发起攻势。没多久,姜昕就发现蹊跷。“做梦”去深圳演出,窦唯叫她也去。等姜昕赶到,却被乐队成员告之窦唯已先走一步。窦唯与王菲间的关系,很快被戳破。这期间,窦唯一直在两人间拉扯、彷徨。个中细节,在姜昕的书里都有描摹。具体八卦,这里就不多说了。

反正搞到最后,三人终于见面。窦唯拉着双方的手,不知该选哪一个。

与此同时,一个男人也盯上了窦唯。

此君就是来大陆搭摇滚摊子的张培仁。陈健添那边签约“黑豹”后,张培仁不能再等了。弄完《中国火》,他打算推一波更猛的。于是盯上了张楚、何勇跟窦唯。鉴于“黑豹”的分裂,张培仁认为不能签整支乐队,尤其是主唱的音乐才华具有明显优势的。所以找到窦唯时,他提出的条件,是只签他一个人。

1992年秋,几支乐队拼盘去北戴河演出。回北京后,遭遇大规模抓毒,“做梦”几个成员都被抓了进去。窦唯迅速将“做梦”解散。想必抓毒风波对窦唯有所冲击,这才导致后来他逐渐对摇滚失去了兴趣。

随后,窦唯签约魔岩,以极短的时间推出了新作《黑梦》。这张作品已经脱离了“黑豹”的流行味儿,开始朝实验风格走去。作品显得深沉、晦暗。整张专辑围绕“梦”这个元素,构建了一个完整的迷幻世界。也可以说是20出头的窦唯对人类、文明和自我的反思。很多人为这张专辑的才华狂呼不止时,应该没想到,日后的窦唯将走得更远、更封闭。

《黑梦》横空出世时,土摇的商业化,也迎来了第一缕光。那两年,“黑豹”四处巡演,《东方时空》里播出张楚的《姐姐》,《唐朝》冲上《人民日报》的销售榜单,崔健昔日经纪人王晓京推出拼盘《摇滚北京》。在发行《孤独的人是可耻的》《黑梦》和《垃圾场》后,张培仁开始准备做第二张《中国火》。

长期饿肚子的摇滚老炮们,终于看到了希望。当初为音乐理想投身摇滚的窦唯,想必也满心欢喜。熬了那么久,总算有点盼头了。

可惜,事情并没有像期待的那样发展下去。

窦唯的人生,也将再次迎来巨变。

05.

1994年,魔岩唱片借着“神州艺术团”的名义,靠一堆假证件把三杰和唐朝拉到了香港红磡,留下了供无数人引为谈资的那场演唱会。

当时台下除了四大天王,还有正走向天后宝座的王菲。当被主持人问起如何评价窦唯时,满脸羞涩的王菲说,好、很好。

1994年,王菲已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姑娘。拜师戴思聪后,她离开陈健添,改签陈家瑛。在陈的运作下,《容易受伤的女人》风靡全港。走红后,记者问她择偶标准,她打太极说,主要看感觉,没准在电梯里遇到个水管工就爱上了。后来又说:“我喜欢眼细细、单眼皮的,那种非常普通的北方人。”

当时的王菲,经来往与香港与内地之间,卯足了劲儿要打赢和姜昕之间的战争。1993年,她唱出一首《执迷不悔》,向窦唯表达情意。第二年,在红磡连开18场演唱会,创下新人纪录。当窦唯站在红磡舞台上唱起那首《高级动物》时,看着小窦满是光环的俊朗脸庞,想必王天后已是胜券在握。

不过,日后提起这场被无数人缅怀的盛会,窦唯却心生不快。因为上台时紧张,他把歌词唱错了。但CD发售后,并未修复。对此,窦唯也觉得滚石并非真心要来“扶持内地摇滚”,不过是借着北京的乐队,拓展经济势力。

窦唯的不满,站在他的角度,也可以理解。

事情还得从魔岩衰败说起。

红磡过后,很多人以为摇滚迎来新春,没想到局势急转而下,变成了另一副面孔。其中一个标志性转折事件,就是“唐朝”张炬的死。1995年5月,张炬排练完后,骑摩托回家时被大车剐蹭,遭遇不测。随后,滚圈儿同仁给他开了场追悼会。窦唯也去了。

之后那几年,由于圈子内部乱象丛生,加上盗版泛滥、政策缩紧,以为就要起势的中国摇滚,忽然又被压住势头。很多演出不被批准,资本也开始收缩口袋。各方面的压力,一下子朝整个摇滚圈子袭来。

更由于广大人民群众无法普遍接受批判审美,能体面生存的乐队越来越少。如果非要打个比方,大概可以跟日后的“嘻哈”境况归为一类。而比“嘻哈”更倒霉的是,反思的话语被经济挂帅冲击后,靡靡之音更占上风,大量听众,并不愿为摇滚乐花钱。而每一场演出,需要大量昂贵的设备支撑,否则根本达不到效果。港台唱片公司觉得赚钱无望,很快就选择走人。

在这整个过程中,乐队和唱片行之间,各有立场。资本觉得乐队不专业,乐队觉得资本唯利是图。诸多龃龉,一句话难以说清。感兴趣的,可以去读我之前写的「中国摇滚伤心往事」,溃败的细节和原因,都在里面。总之在那个理想主义盛行的年代,摇滚突然转颓,并非某个机构某个资本的单向决策导致,其中包含了各种复杂的因素。

而实际上,彼时摇滚之衰,并不见得会对窦唯的创作造成巨大冲击。

因为在1995年,香港狗仔在北京一处四合院门口,拍到了他和王菲。

那一年,王菲端着装夜尿的痰盂走向公厕的照片在香港曝光。照片一出,全港哗然。谁也没想到,这位大红大紫的天后,居然会去倒夜尿。随后,各大媒体闻风而动,终于在次年7月,发现王菲到北京待产并已与窦唯登记结婚。港媒随即评价:

“财富、容貌、才华,她选了最后一个。”

显然,当时无论滚圈儿如何震荡,窦唯也不可能做不了音乐。要知道,1996年,王菲已经登上《时代周刊》。以她在圈内的影响力,加上香港方面的资源,要支持窦唯创作,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。想想后来的李健,不过是因为天后上春晚翻唱他一首《传奇》,就改变了十年冷板凳的命运。

以窦唯的才华,加上王菲的能力,他要是想做明星,恐怕易如反掌。

关键问题,还在于窦唯自身。

这时他的音乐理念,又发生了转变。

06.

不得不说,窦唯、王菲这俩天才,都对彼此的音乐产生了巨大影响。在王菲的介绍下,窦唯接触到了更多音乐理念和伟大的乐队。而在窦唯的帮助下,王菲的唱腔和个性也被深远影响。只可惜,两人只合作了《浮躁》这张专辑。而《浮躁》当年卖得不好,就是因为专辑风格,太过私人、前卫。

由于窦唯的助力,王菲在《浮躁》里表现出了更多的自我和随性,减少了流行。这也正是当时窦唯创作上的转变。写完《艳阳天》后,他便有意将山歌、戏曲和摇滚融合。之后的《山河水》,甚至不再填词。人声只是旋律的一部分。等到《幻听》,专辑纯属个人在音乐上的实验。可以说,他做音乐,根本不是为了弄点口水流行歌曲打榜,然后捞钱上位,纯粹是为满足自己在创作上的乐趣。

总之,写歌,并不是为了讨好谁。

显而易见,这是艺术家的路子,窦唯这么搞,并不能获得资本青睐。你写歌不讨好受众,公司怎么赚钱?窦唯貌似也不在乎,一直照自己的理念,寻求突破。

只不过没几年,一场婚变就打断了他的创作,并带来长达数年的沉默。

这里面,又涉及另一个女人,那就是当初给《黑梦》拍摄封面的高原。

1998年春晚,王菲与那英合唱《相约1998》,二人随即成为好友。紧接着,王菲忙着巡演,在香港连开了38场演唱会。身为天后,根本无心于家庭生活。就在这期间,窦唯和高原的距离慢慢拉近。

王菲发现异情后,那英还跑去质问高原,想替王菲出气。然而事情无可挽回,1999年3月,日本东京武道演唱会,王菲唱了窦唯曾经的代表作《Don’t break my heart》,窦唯在场打鼓,二人看上去十分和睦。但也不知道,王菲选这首歌,到底是唱给粉丝的,还是唱给身后的窦唯,让他别伤自己的心。

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,演唱会结束没多久,窦唯突然带着高原出现在媒体面前。记者问高原是谁,他回答说:“这是我爱人。”

是年3月,王菲前往香港湾仔新鸿基中心的律师楼。一对璧人,就此分离。

后来有媒体提及,早在结婚时,王菲身怀六甲,窦唯就有些闹不清。因为王菲的生活圈子,跟他完全两样。看清这一切后,他很怀疑两人到底适不适合。结果陈家瑛当场一通大骂。婚后,事业蒸蒸日上的王菲,确实没办法做个平常妻子。窦唯抱怨,经常一个月都见不到人。在婚姻这件事上,窦唯是很糊涂。因为和高原在一起没几年,也同样以离婚收场。

婚变后,窦唯完成专辑《雨吁》。

一时间就像变了个人。

那几年,他在后海的酒吧里一坐就是一下午,不爱说话,不去人多的地方。

在朋友们的印象中,以前的窦唯并非如此。他喜欢踢球,爱说相声。上学时,又潮又调皮,爱跟人开玩笑。学校搞文艺汇演,他上去打竹板,唱邓丽君。在职高时,看老师没劲,敢当面顶撞。有那么几年,窦唯得了个DV,经常带朋友出去自编自导拍武打片。在高原拍摄的照片里,他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影和放肆大笑的模样,完全看不出是个沉闷的人。1999年的某个晚上,窦唯还跟一帮摇滚老炮们,跑到北京地铁2号线卖艺,笑得无比灿烂。

然而,翻过千禧年后,窦唯一直躲避人群,独自沉思。也许他是想捋清往事,也许他是想找到自己存于世间的位置。那时,初代土摇光芒退去,王菲和谢霆锋在香港“世纪牵手”,外界的纷扰,窦唯从不回应。好像许多事,都已和自己无关。也正是那时候,有人编出了一段非常著名的话,那就是:

“张楚死了,何勇疯了,窦唯成仙儿了。”

多年后,鲁豫跑去采访张楚,问他如何理解这段话。张楚说:“何勇我是不太能理解,对窦唯,能稍微理解。我记得他说过一句话,叫最难熬的就是清净。我想一个人最大的救赎,就是让自己安静下来。”

那之后的窦唯,要的就是个清净。

07.

首先要说的是,对于做明星,窦唯完全没兴趣。他要是想红,第一不会离开黑豹,第二不会跟王菲离婚。他选择离场时,都正是那些人如日中天的时候,借着那么大的风,要过扬名立万的生活,太容易了。

一个人的选择,根本上还是拴着他的观念。

自始至终,他都只是着眼于音乐本身。至于其结果带来什么,不在考虑范围内。他接受苗野采访时就说了:“我觉得无论当歌手,还是做音乐,其实是很普通的事,没有必要把它弄得好像就高人一等。我对做音乐的理解是:我所从事的,只不过是我有兴趣和擅长的事情。仅此而已,再简单不过。”

《雨吁》之后,他依然坚持私人化创作。组过一个“不一定”乐队,叫上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,基本不唱歌,根据自己的兴趣和心意,只做一些音乐实验。去酒吧即兴演出,一晚上也就几百块钱。同时拿设备把旋律录下来,发唱片卖版税,几万块,应付日常开销。

拿音乐换大钱,窦唯没这个想法。他骑电动车、吃炸酱面,丝毫没觉得有何不妥。跟苗野对谈时,他就说,自己希望得到的,是一种顺乎天意、合情合理的生活方式,追逐名利,可能就会被名利控制。他觉得古时的先贤们就挺好的,那些人的生活很平淡,但那份从容和自在,更是他想要的。

说穿了,这是艺术家的路子。

这么往回看,当初的摇滚,其实只是窦唯人生的一段插曲。早年他爱威猛,就唱威猛,摇滚来了,他觉得有意思,就去摇滚,后来听了更受启发的,音乐有新方向,就去做更喜欢的。一直是按照自己的步调和兴趣在走。

这也就是为什么2010年的“怒放摇滚英雄演唱会”,滚圈儿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请他去参加,他却推辞说:

“多谢哥儿几个好意,这么多年还没把我忘了,但我已经和摇滚没什么关系了。”

因为大家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上。

这里面,没有谁高谁低的区分。

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。

08.

至于跟随初代摇滚一路沉浮,以及和女人之间的爱恨恩怨,到底对窦唯的内心产生过何种波荡,旁观之人,难以揣测。往日情爱里的是是非非,这里不做道德评判,也无法评判。许多甘苦,只有当事人自己心头了然。

唯一清楚的是,经历了听众的簇拥、时代的呐喊和爱情的迷阵,见过荣光和浮华之后,窦唯最终选择是清净——俗称成仙儿。而要保持这份清净,就需要剔除外界干扰,走上直达内心的道路。哪怕为此付出的,是将才华局限在很小的圈子里,克制物欲,不为名利所负累,窦唯也怡然自得。

朋友苏阳说,他是个不懂变通的人,也恰恰是这种不变通,让他走得毅然决然。

当然,对于清净的修炼,也不是一时就能成的。想当初,瓜圈儿大佬卓伟老师胡乱写报道,瞎编他和高原、李亚鹏之间的龃龉,就很让他坐不住,引起一桩“烧车门”。是在历经了许久之后,窦唯才做到无视纷扰。

等媒体们拍摄他坐地铁的“邋遢照”,吃瓜群众们纷纷大呼“窘迫”时,他只回了一句“清浊自甚,神灵明鉴”,这才算是真的“成仙儿”了。这时的窦唯,是真不在乎外界怎么看待自己,幸与不幸、快乐与否的标尺,只在我的心中。至于世俗成败的标尺、外界纷杂的流言,都滚蛋吧。你出门解释,只会中计。

与其说是成仙儿,不如说这才是真正的反叛。大家觉得当明星光芒万丈,但我偏觉得众生不过都是寻常人;大家觉得有才华就该捞钱,但我就觉得内心自由才是根本。

能在一个巨大的世俗空间里,建造了一座自洽的小屋,做点自己喜欢的事,不困于七嘴八舌的吃瓜声响。这淡定,不易啊。

当然这样的人,其实还有很多,比如在“水木年华”最火的时候选择退出、为自己理想中音乐坐了十年冷板凳的李健,比如平反后明明可以名利双收、却为了“艺术教养”跑到美国贫民窟写作的木心,他们到底还是放弃了前者,选择了走内心最想走的路。

这个世界上,还就是有这种人。

黑塞不是说了嘛,对每个人而言,真正的职责只有一个:找到自我。然后在心中坚守其一生,全心全意,永不停息。所有其它的路都是不完整的,是人的逃避方式,是对大众理想的懦弱回归,是随波逐流,是对内心的恐惧。

时代轰轰烈烈的震响,摇撼着路面。看着身边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,嘈杂的、聪明的、汲汲营营的,总该学会一些不为所动。

毕竟歌里唱得好啊:

“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,它永远不会堵车。”

「全文完,下次再会」

本文部分参考资料:

[1]《长发飞扬的日子》,姜昕

[2]《专访黑豹背后的男人》,MAO采访

[3]《黑豹30年》,原载于《南方周末》

[4]《窦唯:最苦熬不过清净》,苗野采访

[5]《八卦窦唯的可能性》,三联

[6]《十年好友讲述:窦唯你是谁》,同上

[7]《王菲与窦唯这段故事》,豆瓣

[8]《名人面对面:窦唯》,许戈辉专访

[9]《窦唯:我希望能跟人结善缘、得善果》,南方人物周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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